![]() 文/润物无声 1.水井的年龄 水井的年龄,井壁的青苔知道,谁说岁月无痕?那青苔,是爬行的时光。井水的甘甜,井旁的薄荷知道:提水洒落几滴,就滋养出一剂清爽的药方。 春天,喝过水的菜畦,新芽是见面的村童,吵吵闹闹。夏夜,睡不着的月亮就在水里照个影儿。冷冬,冰花几乎把井口封住,水井腾腾地冒着热气。春节,井架又贴上鲜活的“井泉水旺”。辘轳支支扭扭唱出乡村歌谣,生活就是一担水,悠悠地在肩上晃。 祈雨的愿望美好又离奇。久旱未雨,偷出村里寡妇家炊帚,偷偷扔进水井,急用炊具,叫骂声越真,愿望就越切近。水井,就成了祈祷风调雨顺的图腾。 一瓢凉水,润泽淳朴的乡情。一仰勃儿,疲惫和忧愁就让开路。一个眼神,牵出绵长的感恩。一个憨笑,游子就记住了乡村的模样,一生回眸。 月亮挂在天上。攲斜的水桶碰撞井壁,吵醒了宁静。辘轳一圈一圈把炊烟摇上房顶。鸡在院中用力抖动翅膀,一声啼鸣,乡村的早晨就来了。 一只辘轳,摇着一村的悲欢,摇着不尽的期望。
2.碾道的崇拜 我对碾道惊骇又仰望,每次走近,决不敢叫嚷,碾道里的每一样物件都让我窒息,我对碾道的崇拜始于惊骇。 偌大的碾盘,浑圆的碾磙,顶住房梁竖起的木轴,磨得光滑的碾棍,踩得发亮的碾道,镇得我远远发楞。 我相信乡村住着神。你能把山的底座凿成大碾盘?你真以为浑圆的碾轱辘是哪个工匠打磨?磨得光滑的碾棍说,岁月有痕。踩得发亮的碾道说,光阴躲进碾房歇脚呢。 腊月一帮边,天空蹿出银花一朵,寒冷在爆竹声里慢慢融化。家家淘米,碾子不停地转。乡村的规矩不上墙,心里守着,夜半,一把笤帚就占个碾子。 碾道和寒冷连在一起,当笑声捂热了冰凉的碾子,黄米面就从碾道走来。豆包的味道是过年的味道。 总是父亲肩扛清水淘过的湿漉漉的黄米,母亲双手端着用具,我凑热闹打下手,前呼后拥,浩浩荡荡开进碾道。簸箕,面箩,扫碾子的笤帚,齐心合力让饥饿变得很狼狈。 箩面是优美的艺术。簸箕稳稳放在支架上,舀适量面,一手端住,碾盘上轻轻一磕,趁势敲下箩边,迅速离开碾盘,簸箕边站定,两手交错,面箩旋舞,人醉在其中,娴熟的举动,是寒冷中一支柔媚的春歌。箩面是母亲的专利,后来父亲也申请了。 人手不够用,箩一遍,歇一歇,箩上的面渣均匀铺在碾盘上,抱住碾棍再转一阵,我在碾道里不停地搓手跺脚。常以为开始箩面就是压完了,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啊! 小时候,寒冷的寒更多是贫寒渗出的,我迫不及待等豆包吃,开始是站在腊月的碾道边。当母亲掀开锅,一个冬天就被赶走了,寒冷再也无处躲藏。热腾腾的黄米香扑来,饥饿使我咽一口唾液都幸福! 我懂得豆包走过的艰难历程。豆包从寒冷贫困走来的声音敲在心上,有种面对碾道的惊骇!
![]() 入选:《中国散文诗2015卷年选》 |
评论